喃叨

你好,我是小v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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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不混圈』『拒绝礼貌性互fo』『拒绝尬吹』

一些话只有坚持创作的人们有资格说。

【过门24h | 20:00】【寻临】几度

★同性恋敬健康和自由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★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徐西临买下这处房子,是在个雪融的日子。

他深深吸口气,才轻轻关上北向屋子的门,明明那房里空无一物,他却害怕惊扰了什么,而门锁仍是不可避免地碰撞出咔哒一声轻响。手还握着冰冷的门把,眼睫忽而扑闪几下,他垂下头,嘴角不自觉牵引成一个晦涩的弧度。等那轻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久久盘旋,才终于落定。放开门把手时手居然在颤抖,他用力握拳片刻,强行制住抖震的双手,才迈开步子朝对门的卧室走去。这中间该有个起居室,他茫然回头,看向空阔的走道,眼神却掠过紧闭的窗。窗玻璃擦拭得一尘不染,很容易看得清楼下的景象,一群孩子穿着厚实的,五颜六色的棉服,嬉笑得恣意张扬,在本就快要融化的积雪边缘,踩出深一脚浅一脚的痕迹,不知是露出了原本黢黑的地面,还是弄脏了白色的雪。

恍惚间回到了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,沙沙作响的笔记声此起彼伏,老师沉稳又略带沙哑的嗓音成了主旋。他在迷迷糊糊中还假装认真听讲,却不知翻开的是物理课本哪一页,只隐约听得句,雪融比下雪还要更冷。

 

徐西临哆哆嗦嗦地闭着眼摸索薄毛毯,痉挛突如其来,攥着毛毯,都几乎快要将指甲嵌入手心里。

在不受控的意识里沉浮,有点像清醒地做梦,也有点像昨夜应酬后的微醺。后半夜飘落到自己头上的雪花,当然早就无从寻觅。西装外的御寒大衣没能发挥应有的效果,寒意蔓延到现在,还好路灯却体贴拉出长长的细瘦影子,在再无他人的人行道上成双。

薄毛毯又被往上扯了些,尽管他已经狠狠捂着肚子将自己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,成年男人的身量到底颀长,没穿袜子的脚露在毛毯外,针尖扎着脚心一样的触感。一双长腿只好胡踢乱蹬,不知挣扎了多久,可算把毯子堪堪裹在脚面上。胸膛上却又冻得慌,一层薄薄的衬衫除了装体面装温雅再无他用,凉意倒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,游曳舔抵过他的胸膛,盘踞其上蠢蠢欲动。可他怎么都意识不到原来毯子打了横,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严丝合缝裹起来,只好循着本能贪恋那点点柔软的温度。

躺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自虐,顶多,他似乎分出了神智,居高临下地凝视沙发上的自己,是还攒不出爬起来吃药的力气。

这几年徐西临大都待在南方,回来这里落脚也大都是为了工作。卧室嫌远,又嫌它消磨了工作的斗志,才把抱枕毛毯都堆在沙发一边,好拿来充当枕头被褥。茶几正好够放一台商务型笔记本,还有零零碎碎的纸质文件,他能就着一杯渐渐凉掉的开水在这坐到深夜,两三点也不算晚。头顶的吊灯在寂静里亮得突兀,徐总仍不为所动地看他的文件,实在累了,倒头就能在沙发上睡得死沉。

多少次依循着生物钟起个大早,还没来得及处理完的文件,就取代毯子铺在了身上。

即使在深冬寒夜里,这么干也全无关系,北方室内的冬日其实比南方更好熬,供暖一开,屋外的寒意就自然而然隔绝成两个世界,只消穿一件薄薄的线衣即可。他端坐在南方的办公室中,湿冷有如实质,即将要刺穿骨血的时候,总怀念穿着轻薄衣衫,在家里撒野的蒸腾暖意。

也算是难得,在忘记续上供暖费的日子里,体会一场实实在在的北方的冬。徐西临记得关注早些天的霜冻,新季玉米至今供不应求,记得某某专家的论调被证伪,相关农副产品的销量或多或少,一定会受影响,记得新收购的果园仍待重整……独独忘了给这个落脚处续上供暖费。

常吃的胃药就躺在电视机下的矮柜里头。虽然也不知道过没过期,大不了吃完再补点治腹泻的药好了。他确实有心去吃点药,但才勉勉强强用胳膊肘支起上身,一个不稳,又重重摔了回去,砸在软皮沙发上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,手肘磨出粗粝的红痕。

也无所谓,他没被自己这糟糕的身体吓着,胃疼他有经验,是一阵一阵的,既然也没力气起来做事,躺着吧,过一阵自然就好。只是今晚想必得熬个夜,把浪费的时间找补回来,明天亟待处理的事情才耽误不了。明天,明天什么安排来着,助理报备了吗?

他沉溺在昏昏沉沉的意识海中,心大如斗地睡着了。

 

“我只是去燕城学习了两天而已。”清冷的声音拂过耳边,痒得像风的叹息。

徐西临迷迷糊糊听见了一句,猜想自己大约还在梦境中,身下却有什么东西无法忽视,硌得腰疼,他试探着翻个身,居然没翻动。这才惊觉自己被禁锢在一个紧实温暖的怀抱里,对方身形清瘦,臂膀却意外地紧实有力,线条分明的手臂环绕过自己,胸膛炽热又温暖。他的额头,只隔了件薄薄的家居服,抵在对方的胸膛上,砰砰,砰砰,感谢该死的骨传声,有力的心跳声他听得分明。

他慌里慌张地抬头,撞上那熟悉的眉眼,窦寻的目光认真又深沉,眉心细碎的纹路扎眼。徐西临先是愕然,手下意识一推,却触上一片温热,半晌意识到是窦寻锻炼得宜的紧实小腹,后知后觉地从耳后到锁骨红了一片。

“你……咳咳……”才醒过来的缘故,嗓子里火灼似的干,徐西临一时找不着自己的声音,才出去半个字,便咳呛起来。

窦寻那双眼里本就是七分心疼掺着三分恼,原本打定了主意,要教他别再糟践他的人,才堪堪摆出了副厉色。可徐西临咳得急,那点伪装早被捣碎得稀巴烂,窦寻慌了神,一下一下在他背上拍,轻了,重了,都怕力道不合适,愈发小心翼翼起来。

原本预备的重话也全都临阵脱逃,只有一声接一声:“怎么样?好些吗?”

“窦寻……”好不容易缓过气来,徐西临却觉得更无所适从,只沙哑地念了遍眼前人的名字,话藏在心底堆成山,倒不知道该先捡哪句说起。

“别急,先喝点水,”窦寻说着,翻身下了床,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给徐西临掖好,又用他没听过的温柔声音安抚道,“等下再喝点粥,外卖过十分钟该到了。”

窦寻却没能走开,他手腕被扣得紧,近乎碾碎的痛感意外地迷人,徐西临梗着声音,艰难地倒出一句:“窦寻,你先别……别走……”

他没接话,诧异地看了徐西临一眼,随即果断弯下腰,嘴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碰,逡巡过眉心和鼻尖,吮吸他干燥的唇瓣。

“我不走。你得喝点水,有力气起来吗?”窦寻带着关切和纵容笑意的眼睛,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,徐西临承认自己被这样的他蛊惑了,什么也没多说,只闭上眼睛点个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终于得到短暂的滋润。

窦寻左手稳稳扶在徐西临腰上,右手攥紧了他,搀他到客厅里去。徐西临觉得自己实在没虚弱到这种程度,可偏生眷恋这份支撑和温暖,倚在他怀里,索性不做挣扎。

半杯水下肚,润物细无声,嘴唇和喉咙得到滋润,也终于把他的脑子洗刷得清明了些。

徐西临这才意识到,罢工的供暖居然已经恢复了,任窗外冰封雪裹,屋里头仍旧温暖如春。来自脚下的融融暖意,透过洁白棉绒的软拖鞋,一点一点,仔细包裹他冰冷的脚窝。

 

胃炎叠加高烧,看着凶险,但老话有它的道理,所谓病去如抽丝,没过几天,徐西临已经又能活蹦乱跳。

目光所及,天朗气清。他们这,一年里头,空气质量良以上的统共不过几十天,唯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过后,才干净清爽。电线杆子和光秃秃的枝干上都披了雪,细细密密一层,时不时坠落到地面上破碎。融雪的时候冷,雪后初霁的天青色却好看,纯粹洁净,像是博物馆里传世的古瓷。

素日里,徐总和窦博士都是大忙人,分不出许多时间,来做踏雪寻春的雅事。可碰巧今天老成约的烤肉店,离他们住处极近,踏雪赴会,指不定比找个停车位花的时间还短。

徐西临和窦寻幼稚园小朋友似的,手牵手找着餐桌时,老成已经把肥牛滑鸡五花肉在纸上摆弄了好一会儿,夹子把肉紧紧抵在烧烤盘上,纸上金黄色的油渍横流。白碟子摞在一旁,两摞,一摞有四五个,空的只剩些许血水和肉末子。蔡敬坐他旁边,听他的指挥,烤酱、孜然、辣椒……一样样递过去,俨然是大厨的称职助手。

“太不厚道了,我和豆馅儿没来呢你就先吃上了!”徐西临叫唤一声,好歹顾念是公共场所,音量没拔得太高。

“这不是得抓紧时间研究人家成了网红店的秘诀?”老成瞥他一眼,“快来快来,这边用餐超时续费贵死了……你俩真成,住那么近来这么晚,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啊?”

徐西临被噎得一怔,心说有什么好东西你这单身狗也体会不来,但胖子面前不提肥,这点觉悟徐西临当了多年的人精自然是有,便接了前一个话头:“行吧,说说,你肚子里的鸡翅膀教会你什么了?”

倒也没人真的关心对烤鸡翅的真知灼见,徐西临脱下外套,摆出干架的气势,即将大杀四方,窦寻极为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,稳稳挂在自己椅背后头,浅浅地笑了笑。老成在对付烤肉的间隙摇了摇头,没眼看,真没眼看,窦大仙被什么糊了眼,才一幅小娇妻的模样。

 

大概是吃饱喝足好犯困,说着中场休息稍后再战的徐西临,脑袋一歪,就这么靠在他肩头睡着了。窦寻也知道,是上次在机场的意外伤了他根本,到现在这嗜睡的后遗症也还没好全。

然后徐西临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。

 

少年比头顶上的烈日还要年轻气盛,篮球场上的三不沾全都是废话。徐西临带着球朝侧前方冲,对面的防守球员本能地出手抢球,他却巧妙地转移了重心,一个转身,先球再人突破了防线。不曾想对方另一位球员居然眼疾手快,徐西临没有回旋的余地,狠狠撞上了对方的肩膀,撞得一个咀咧。小节结束的哨声吹响,顾不上再调整,徐西临的球同时脱手,隔着将近半个场地划出一道远远的抛物线,砸在篮板上重重一声,又反弹回球框上飞速旋转两圈。

没进。

擦着汗的徐西临,眼睛在毛巾下滴溜,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握着水壶递给自己。徐西临故意不接。那人也不恼,纵容地帮忙把瓶盖给拧开了,徐西临这才就着那只手,往喉咙里灌了几口水。

“豆馅儿,等着,下一节我一定扳回来!”

徐西临大口地喘着气,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。也不知道对方教练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给了什么锦囊妙计,虽然球还在自己手里,但自己也被困在了这个半场,他简直怀疑对方的五位是不是都在盯他,否则防线怎么会固若金汤?

他仍旧喘着气,下一刻却飞身而去,几乎留下残影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任凭腰腹牵引上肢,就要越过前方球员。突然,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鬼影一样拦截他的去路,身着的球衣是99号。徐西临只得重新控好球,抬眼间,却发觉对方的球员竟多如海沙。

到这里,徐西临就很清楚这是个梦了,却仍是带着球再次冲了出去。那又怎样,他的心上人还在球场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,他不想在他面前丢脸,更不能再输一次。

 

“很疼吗?”窦寻有些担心地扶着徐西临的脖子,却也不免有些好笑,看着别人眼中成熟稳重的徐总嗷嗷直叫,控诉不及时喊醒他的自己。

“哎哟哎哟,人老了,脖子歪了拧不回来……你得负责。”徐西临别扭地把手覆上窦寻的,对准了指缝,校准似的,严丝合缝地把两人的手扣在一起。

还能耍流氓,嗯,看来没什么大问题。

窦寻心里一动,眼神飞快地向四周扫去,这段小路比较偏,少有人走,今日四周更是一个人也没有。

他就着这个姿势,缓缓低头,亲吻日思夜想深爱着的人,就像世间最普通的情侣。

也本是世间最普通的情侣。

 

“抱歉。”身边人轻声说,声音却陌生得很。

闻言,徐西临猛地睁开了眼睛,把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,刹那间,便意识到不对,连忙松开了邻座的手腕,那手腕甚至被抓红了:“对不起对不起!我睡糊涂了,实在抱歉!”

“没关系的。”邻座是个精致的年轻男人,留及肩的长发,架一副金属细框眼镜,看起来好相处,桃花眼里蕴着熨帖大方的笑意,“快要降落了,空乘要来收毯子。”

徐西临抬头,见空姐正站在一旁等候,似乎已经等了一会,连忙拽下身上那条薄薄的毯子,用手臂一挽,大致折叠成型,递给了空姐,再附上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。

提醒徐西临过后,邻座男人朝他礼貌地笑了笑,再次戴上耳机,如同之前一般安静地看向窗外。

徐西临也望向窗外,隐约已能在黑暗中瞧见星星点点的灯火。他不动声色地捂着腹部揉搓。胃疼的时候刀搅火烧般,过后倒是轻松快意,除了背后一点冷汗冰凉黏腻,他轻松得难言。

正是乡里公司拓展市场的关键时期,明早八点,就得到燕城谈项目。没人在乎他是否刚从酒桌上下来,他自己也不甚在意,只知道这架红眼航班能堪堪让他在会议前抵达谈判桌。

2014年某月某日,02:43,某架民航班机降落在燕城国际机场。

旅客们或疲倦或兴奋,鱼贯而出。

徐西临顺着人流,拉着行李箱沿走道前进,鬼使神差,停下了脚步。宽大的玻璃幕墙之外,是一片深邃沉静的天空。无月无星,天也还没亮。

 

柔软的白被褥将徐西临囫囵裹在里头,他在幻梦中审视自己的清醒,又好像听到一声经久的叹息,而自己安然躺在某个熟悉的怀抱之中,温暖也干干净净。

又问一声:春风可曾入槛?

★2019.10.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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